朱德虽然有过几段婚姻,膝下却只有一子一女,因为朱德长期在外为革命事业奔波,儿子朱琦、女儿朱敏都曾与他失散多年,唯一的儿子朱琦更是到20多岁才被人从龙云的滇军队伍里找到,送往延安。
朱德与儿子朱琦、儿媳赵力平
而难能可贵的是,身为总司令的儿子,朱琦没有索取过任何职务和特殊待遇,建国后,听说铁道部需要人,身为团级干部的朱琦主动请缨,转业去石家庄铁路局当工人,按朱德的要求从头学起,他先当火车司炉,三年后成为副司机、司机,后来开了一辈子火车,直到1974年因心脏病突发离世,年仅58岁。
尽管父亲是开国元帅,朱琦却没有半点沾光的打算,他长期作为一个普通劳动者工作生活着,在平凡的岗位上兢兢业业奉献多年,而这与朱德对子女的严格要求也是分不开的。
1、朱德说:没有萧家就没有我的后来
朱琦的母亲萧菊芳是朱德的第一任妻子,萧菊芳是云南昆明人,出生于1885年,比朱德年长一岁,她父亲萧庆夫由江西来云南谋生,在云南安家后生了五子一女,对唯一的女儿萧菊芳爱若掌上明珠。
还在清末年间,萧庆夫就不让女儿缠足,将她送入新学堂昆明师范读书,毕业后,萧菊芳留校任教,是当时极为罕见的有知识的新女性,也因没有裹小脚和读过新学,不符合当时昆明的传统婚嫁要求,她迟迟没有出嫁,成了待字闺中的老姑娘。
萧菊芳
或许是上天安排的缘份,1909年,身为师范学校体育教习的朱德投笔从戎,从四川来到云南昆明,报考云南陆军讲武堂。
可云南讲武堂当时只招收云南籍考生,朱德虽然笔试成绩很好,却不够资格入学,最终落榜了,此时他已经没有路费还乡,忧愁和沮丧击倒了这个年轻人,他心急如焚,病倒在昆明景星街萧庆夫开设的客栈里,一病就是多日,别说旅馆费了,连看病的钱都掏不出来。
萧庆夫是个忠厚长者,他见朱德虽是个贫苦的农家子弟,但为人老实厚道,人品才华都很不错,千里迢迢来昆明报考军校,也是个上进青年,有心帮他一把,不但没有收他食宿费,还自己请医生抓药为朱德治好了病。
经过萧家的精心照料,朱德身体很快康复,对萧庆夫也充满了感激之心,直到晚年,他向儿孙们回忆往事,还感叹道:“没有萧家,就没有我的后来!”
病愈后,朱德曾在萧家帮忙做事、记帐,与萧菊芳也就相识了。不久,他前往云南临安府蒙自县的新军步兵四川标(相当于团的建制)当兵,新兵训练结束后,标部看中朱德有文化、才干出众,推荐他去报考云南陆军讲武堂,这次,朱德吸取了教训,把自己的籍贯填为云南临安府蒙自县,终于被录取了。
云南陆军讲武堂
1911年8月,朱德从讲武堂特别班毕业后,分配到蔡锷部下当副目(副班长),辛亥革命期间,他在昆明跟随蔡锷参加了重九起义,作为区队长率部攻打云南总督衙门,并活捉了总督。因作战英勇,朱德很快被提拔为连长,1912年6月,他奉命援川归来,被晋升为讲武堂的少校教官。
年轻时的朱德
此时,来为一表堂堂、前途不可限量的朱德提媒的人很多,而深受新思想影响的朱德本就希望能与受过良好教育的女子结婚,又感激于萧家对他的恩情,因此谢绝了无数说媒者,特地上萧家向萧菊芳求婚。
在萧菊芳哥哥的安排下,朱德与萧菊芳单独见了一面,朱德原本就对萧菊芳印象很好,一别数年,见她落落大方、谈吐不俗,与自己言语投机,越发坚定了要娶她作为自己妻子的念头,而萧菊芳对年轻威武的朱德也很有好感,二人促膝长谈了一番,深有知己之感。
1912年秋天,26岁的朱德在昆明迎娶了27岁的萧菊芳。
婚后,萧菊芳依旧在师范里教书、住集体宿舍,朱德接着住在讲武堂、整天带兵操练,两人甚至连个像样的住所都没有,只能在星期天相聚,当时,无论是朱德的军官地位还是萧家的财力,都完全可以在昆明住上一栋像样的别墅,而他们却过着非常朴素的生活,一心扑在事业上,多年后,朱德提起往事,自豪地说道:“这婚事并不是资产阶级的。”
新婚之后,朱德深感妻子的见识、才干与众不同,对她的感情越来越深厚,曾在军营中写下一首情诗,称:
“赞我军机到五更,双瞳秋水伴天明。
每当觉察忧戎事,低语安心尚忆卿。
诗中可见夫妻二人的相知相得,更可见萧菊芳对丈夫的一往情深和支持爱护。
2、出生后不久,母亲去世、父亲出国求学,21岁被抓壮丁,成为龙云部下
1915年12月,朱德随滇军参加护国战争,率部驻扎在四川泸州,萧菊芳思念丈夫不已,坐着轿子来到泸州,在城中租了一处民宅,与朱德住在一起,1916年9月,萧菊芳生下儿子,朱德发现儿子右耳际有一根细细的“拴马柱”,就为他起名为朱宝书,小名“保柱”,后来改名朱琦。
而生下孩子才四个月,1917年初,萧菊芳不幸染上类似赤痢的热病,很快去世了,朱德哀痛之中,为妻子亲笔写了挽联,满是遗憾之情:
“举案齐眉,颇自诩人间佳偶;离尘一笑,料仍是天上仙姝。”
多年之后,朱德想起结发的萧菊芳,还写过一首悼亡诗,对亡故多年的妻子仍充满了至诚至真的怀念与爱意:
“草草姻缘结乱年,不堪回首失婵娟。
枪林弹雨生涯里,是否忧惊避九泉?”
萧菊芳病逝时,孩子还在襁褓,需人照顾,因此身边人都劝说朱德赶紧为家庭找一个女主人,好照料孩子。
朱德与同为四川人、同为革命党人的孙炳文是好友,孙炳文曾在朱德的旅部当过参谋,他有个外甥女陈玉珍,也是受过良好教育、未裹小脚的女子,21岁还未出嫁,陈玉珍见舅舅当媒人,便要求与朱德见一面,见面之后,她对忠厚诚朴的朱德很有好感,很快举办了婚事,对幼小的朱琦也视为己出。
陈玉珍喜爱读书,也擅长理家,她来到朱德父子身边后,把家庭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,书屋里两个书架上放满了《诗经》、《孙子》、《唐诗三百首》等书籍。
1921年,已成为云南陆军宪兵司令部司令官、兼任昆明警察厅长的朱德接受了马克思主义思想,1922年春天,为追求革命真理,他放弃高官职务与二千大洋一年的饷银,与孙炳文一同远赴德国留学,从此与陈玉珍、朱琦天各一方,回国后,朱德参加了南昌起义、湘南起义,上了井冈山,受到蒋介石通缉与围剿,更是无从得知儿子下落。
朱德
而陈玉珍由于丈夫一去不归,失去生活来源,不久后,带着朱琦回到自己的娘家四川南溪,多年来相依为命地生活,将朱琦抚养成人。
1937年,朱琦被抓壮丁,编入滇军部队,幸好,滇军领袖是朱德的好友、同样毕业于云南陆军讲武堂的龙云。不久,抗日战争全面爆发,8月,龙云应邀前往南京参加“国防会议”,同意出兵两万支持抗战,因国共二次合作,朱德也来南京开会,与龙云见面,得知了失散多年的儿子下落,深为激动,路过重庆时转告了八路军办事处的周恩来。
朱德只有朱琦一个儿子,而且已经15年没有见面,周恩来理解这份沉甸甸的父子之情,派人到滇军队伍中找到了朱琦,送往延安。
父子久别重违,已经是两个陌生人,朱德望着眼前高大的儿子,抚着他右耳际胎生的“拴马柱”,激动地连声道:“没错,是我的儿子,是我的儿子。”
3、身为总司令之子,不慕荣华、不逐名利、甘当一辈子普通劳动者
朱德出身贫苦农家,却不慕高官厚财,一生衣食朴素。
1937年,朱德老师的儿子从四川来到延安,朱德这才得知自己的养母与生母还在人间,但生活贫苦、连饭都吃不饱,而身为八路军总司令的朱德却根本拿不出生活费寄去,无奈之下,他只得给刚联系上的前妻陈玉珍写去一信,恳求她变卖藏书,为两位母亲购买生活物资。
而卖书的收入毕竟是微薄的,更何况朱德此时已经与康克清结婚,与陈玉珍的婚姻早已结束。他思来想去,想到自己的一位同乡发小戴与龄,此时正在泸州开药店,算个殷实商人,便在山西抗战前线写去一信,称:
“与龄老弟:
我们抗战数月,颇有兴趣,日寇虽占领我们许多地方,但是我们又去收复了许多名城,一直深入到敌人后方北平区域去日夜不停的与日寇打仗,都天天得到大大小小的胜利,差堪告诉你们。
昨邓辉林、许明扬、刘万方等随四十一军来晋,已到我处,谈及家乡好友,从此话中知道好友行迹,甚以为快,更述及我家中近况颇为寥落,亦破产时代之常事,我亦不能再顾及他们。惟家中有两位母亲,生我养我的均在,均已八十,尚康健。但因年荒,今岁乏食,恐不能度过此年,又不能告贷。我十数年实无一钱,即将来亦如是。我以好友关系向你募贰佰元中币速寄家中朱理书收。此款我亦不能还你,请作捐助吧。望你做到复我。
此候近安
朱德
十一月廿九日于晋洪洞战地”
堂堂八路军总司令,领千军万马与日寇厮杀之际,却拿不出为家乡的母亲购买口粮,只得向好友求“捐助”,而且自认“我十数年实无一钱,即将来亦如是。”这种襟怀磊落、廉洁刚正的性格,给了朱琦很深的影响。
朱德与儿子、儿媳
1938年,朱琦被送到中央党校学习,毕业后奔赴华北抗日前线,在战斗中腿部受伤致残,1943年调回延安养伤,1946年与河北姑娘赵力平结婚。
建国后,听说铁道部需要人,已是团级干部的朱琦就申请去石家庄铁路局当工人,朱德认为他没学过开火车,应该从头学起,于是,30多岁的朱琦由练习生当起,后来当火车司炉,三年后当副司机,再由副司机转为司机,一干就是多年。
朱琦的妻子赵力平转业到天津中心妇产医院工作,而朱琦住在北京,虽然夫妻二人两地分居多年,却从来没向组织上提过调动的要求,只是作为铁路工人家属,赵力平能沾上坐火车不要钱的光,每个周末回北京一家团聚。
朱德夫妇与儿孙(后排右一为女儿朱敏、右二为朱琦)
朱德喜欢孩子,他把朱琦的长子朱援朝、次子朱和平都接到自己身边抚养照顾,好让朱琦没有后顾之忧地去开好火车。
几年后,朱琦被调往天津铁路局,50年代初,北戴河建立了避暑区,在北京与北戴河的往返过程中,火车常在天津铁路局换车头。
一次,朱琦从北戴河开车回到天津,还没来得及下车休息,就接到通知称:“朱琦同志,首长请你立即到车厢里去一趟。”
因为乘车首长的身份都是保密的,朱琦也不知道自己拉的首长是谁,接到通知后,他匆匆赶到会客室,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,当时的火车使用燃煤锅炉来烧蒸汽,机车里到处都是煤粉,朱琦的工作服和脸上、手上、身上都是黑的,把雪白的沙发套都坐黑了,刚坐下不久,会客室的门开了,进来的正是朱德元帅,原来,今天乘车的首长就是他父亲。
从左至右:朱琦、朱敏、朱德、康克清
当时朱德已经是国家副主席,而朱琦却在自己的平凡岗位上一干就是十几年,兢兢业业、工作认真,直到文革前夕,才被提拔为北京铁路局车辆管理处处长,此时他已经50岁了。
1969年,朱琦被下放到天津附近的汉沟车站当仓库保管员,直到1972年才恢复工作。
不幸的是,1974年6月10日,朱琦因心脏病发作,突然在家中去世。
此时朱德已经88岁高龄,没人敢告诉他,他唯一的儿子已经先他一步离世。
十天后,朱德还是得知了消息,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苦之情,可想而知,此时,他身体已经非常虚弱了,闻讯后,他半天才难过地说道:“我就这么一个儿子,这么年轻就走了。他上过中央党校,受过高等教育,走得这么早,太可惜了……”
朱琦就这样走过了他作为普通劳动者的一生。
朱德虽然非常疼爱儿子,却从没有以自己的权力为后代谋私的想法。住在中南海时期,由于他自感为革命奔波多年、无暇顾及四川的大家庭,由兄弟们担起赡养两位母亲的任务,便让兄弟们每家送了一个孩子到北京读书学习,结果他每个月400元工资不够十几个人的伙食费,朱德便与康克清一起开荒种地,自己种菜为子侄们改善伙食。朱德的一生,从未改变过农家子弟、人民之子的本色,保持了一颗拳拳的赤子之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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