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话剧《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》中,张静初饰演的松子从小缺少父母的关爱,长大后又爱上了“渣男”,在监狱里结识的朋友也最终与她不再往来。 (受访者供图/图)
2020年10月23日晚,张静初站上上海东方艺术中心的舞台,开始了由她主演的话剧《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》的全国首演。这部话剧长达四小时,台词密集、情绪激烈、戏与戏之间切换很快,对演员的体力和心理都是很大的考验。
观众像置身“楚门的世界”,围观了一个叫“松子”的女人惨烈的一生。故事从松子24岁时讲起,到她50岁时结束。越悲伤的时候,她笑得越大声,阵阵笑声击打人心;她一辈子都在寻求父亲的认同,最后只能在幻影里听到爸爸说一句“松子你是最棒的”。爸爸把更多的爱给了生病的妹妹,懂事的松子成了被忽视的孩子。
张静初把松子的人生脉络想得很透,离家出走多年归来,松子佯装玩世不恭,殊不知妹妹从屋里冲出来,喊了一声“姐姐”,击穿了她所有的“盔甲”,她肩膀剧烈抖动,掩面低下头来,无言的细节里,藏着她对妹妹复杂纠结的情感。松子人生最后的“高潮”出现在全剧3小时45分左右,五十岁的她变成了一个肮脏凌乱的“疯老太太”。张静初蓬头垢面陷在垃圾堆里,每个垃圾袋里都是她过往人生遇到的人,她不断舞动,与这些“过去”作战,声嘶力竭,直到消失在黑暗中。
“我从来没有过这么累的体验。”张静初说。她回忆起自己已有四十天没有休息过,每天排练十到十二个小时,除了吃饭上厕所以外,一刻都不停,“一直撕心裂肺”。
在话剧《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》中,张静初饰演的松子五十岁时成了个邋遢的“疯老太太”。 (受访者供图/图)
话剧版《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》根据日本同名畅销小说改编,由擅长肢体剧的戏剧导演赵淼执导。故事曾被拍成电影,成为大银幕经典,电影里异常鲜艳的画面背景下,那个爱做鬼脸,笑得大声,永远取悦别人的松子,过着不断被伤害与侮辱的人生,最后彻底被命运吞噬,成了悲剧女性。话剧版“松子”用灰暗色调替换了电影里的夸张亮色,用大量肢体语言和舞蹈动作,营造出一种残酷的诗意。
张静初擅长演悲剧女性,出道二十年,她让人们记住的角色,都是悲剧女性:《孔雀》里,她演的姐姐高卫红是活在理想世界里的文艺青年,封闭小城里的异类,向往远方却走不出小城镇的那片天;《芳香之旅》里的春芬,成长于“文革”时期,压抑年代,一个花容月貌的女票务员,因心上人被当做流氓发配去劳动改造,被迫嫁给了年长的公交车司机(范伟饰),殊不知对方早已丧失生育能力;《红河》里的少女阿桃,童年时亲眼目睹了父亲惨死,受了刺激变傻;尔冬升执导的《门徒》里,她演的吸毒女阿芬,为了向有毒瘾的丈夫证明凭自己的意志可以戒毒,才染上的毒瘾。
至于张静初自己,她的演艺生涯,在旁人看来也带着悲情色彩。她起点很高,从2006年在电影《孔雀》中与顾长卫导演合作开始,与她合作过的导演是尔冬升、许鞍华、冯小刚、徐克,搭档的主演是成龙、刘德华、古天乐、张家辉、刘青云……她的演技也频频得到各大电影奖的认可。
当她的事业蒸蒸日上的时候,2010年拍完《唐山大地震》,她却抛开一切只身到纽约留学。等她一年后回国,一切都变了。有六年时间,她一直在“烂片”里打转,“还会遇到一些很奇怪的事,戏拍着拍着,忽然间演员出事了,戏不了了之”。
现在回头来看,张静初没有后悔过当初的决定。“我相信现在才是我最好的时候,有很多潜能可以爆发。如果没有出去学习,我不可能是现在的我,我可能更红,但专业能力上跟现在不可能是一样的。可是专业能力弱,你怎么走得远呢?”她说。
张静初和南方周末记者的采访是在她结束完“松子”的上海首演,离开酒店前往机场的路上进行的。她已经卸下了演出前的紧张,明显放松了下来。连演三天,每天四小时,对她的体能是极大的消耗,生理的第一感觉是“饥饿”,她一连吞下鸡蛋、三明治。“从来没有觉得这么饿。”她不好意思地说道。提起前一晚的演出,她又兴奋起来,滔滔不绝地讲述。她觉得自己找到了久违的感觉,“像回到学校,一帮特别纯粹的人聚在一起,那种对艺术的热爱和付出”。
以下为张静初自述:
“把那只又乖又听话的送掉”松子的一生,就是一个漂亮女性不断被伤害与侮辱的一生,不管是亲情还是爱情都是如此,最终被命运吞噬。我特别心疼她。
我觉得松子内心最纠结的地方就在于她的家庭,她一辈子都想得到父亲的认可,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生病的妹妹身上,她反而成了那个永远被忽视的人。她对妹妹的感觉特别复杂,既心疼妹妹、喜欢妹妹,又恨妹妹,因为妹妹的存在夺走了所有的关注,把她变成了一个对爱没有太多判断力,也没有爱的能力的人。到了老年,她在幻觉中听到爸爸说,松子你是最棒的。她就反复问,爸爸,我真的是最棒的吗?这是她一辈子最想听到的一句话,但没有办法听到爸爸亲口说出来,爸爸已经走了。
松子和她爸爸的关系,跟我们这一代人和父母的关系很像。松子其实在小说里是一个高级知识分子,大学毕业,还是一个高中老师,她一直努力学习当学霸,但是哪怕她考第一名回家,爸爸说的也是“不要骄傲”,永远不会说“你很棒”。我的父母也是这样,不太会肯定你,生怕你骄傲,老是打击你、说别人比你好。
所以松子会自卑,这种自卑会伴随一生。我也是不自信,特别自卑,老觉得自己不够好,当然这种自卑能够变成一个正向的动力,让你不断去学习,永远不可能骄傲,但同时也带来了很多痛苦。因为你不自信,所以你在生活中会很辛苦,所以我在想如果我有小孩的话,我不会让他这样。
前段时间我听书,一位心理学家也讲过类似的经历。他弟弟患有狂躁症,于是从小他父亲的注意力全都放到弟弟身上,从来没有参加过他学校的任何家长会。等到他终于高中毕业,他弟弟那天状况比较好,爸爸妈妈就带着弟弟一块儿来了。他在毕业典礼上演奏钢琴,可正在表演的时候,弟弟的狂躁症犯了,就在学校礼堂骂人,他觉得很羞辱,就问爸爸,为什么不可以把弟弟留在家里一天。他爸爸说,如果你家里有两只小狗,一只特别乖,非常善解人意,另外一只却特别淘气,见什么咬什么,如果一定要送掉一只的话,我只能把那只又乖又听话的送掉,至少它还是招人喜欢的,还有人要它。那个心理学家说他当时就哭了。你想,这对于一个孩子一生的伤害有多大?他就是那只又乖又懂事,但是会被父母送掉的小狗。这也是松子的一生,她努力想做那个最招人喜欢的小狗,但最后大家都说你没事的,因为你那么招人喜欢,你到哪我都放心。真的让人放心吗?不是的,所以我特别心疼她。
对待爱情也是。一开始我不是特别能理解松子,看电影的时候完全不理解,她为什么会喜欢上这几个人,这些都是大家眼中的渣男,换作我肯定不会作她这样的选择。排演这部剧,我觉得为我解答了这个问题。
我挺信服她跟车也(松子的初恋,立志当畅销书作家)的爱情的,是在她最落魄(被学校误会开除)的时候,第一次遇到了一个懂她的人。导演特别高明,把太宰治的半自传小说《人间失格》放到这里,太宰治是车也的偶像。因为演这部剧,我去看了《人间失格》,看完整个人都不好了,太压抑了,那就是一个拼命讨好别人的人格。但看完之后,我理解了松子,也理解了车也。他们都没有真正爱的能力,但都要拼命装出一副很开朗的样子。太宰治也是,他经常扮傻,他实际上知道自己很傻,也觉得一点都不可笑,但是只要别人笑,他就觉得是自己尽了义务。所以最后自杀是太宰治必然的命运,车也也是这样。艺术家是非常痛苦的,就像麦家老师在《人生海海》里写的一样,他愿意把所有的才华都拿走,只要给他一个普通人的快乐就好了。
松子太惨了,她一生最幸福的时光,反而是在监狱里的那几年,最危险的地方对她来说是最安全的。她在监狱里遇到了一生的挚友,但后来她又远离了这些朋友。我可以理解她的,因为她太孤独了,需要找到一个永远跟她在一起的人,朋友是没有办法永远在一起的,所以当朋友不能理解她的爱情的时候,她只能选择爱情。
我演到最后已经筋疲力尽了,到了三小时四十五分钟时,我还要演一场撕心裂肺的戏,老年的松子已经精神错乱了,她看到生命中遇到的每一个人不停地在交替出现,她要不停跟那些幻像作战。我体力已经完全不行了,但好在那段戏的舞蹈性帮到了我,它本身能够外化松子的内心世界。这是导演特别厉害的地方,因为大家看悲惨其实是承受不了的,但他用了舞蹈的外化,通过臆想,让你有一种诗意的美,难过、残酷、抑郁,又有一点神秘,全部都合在一起之后,我觉得对演员帮助就很大。反而在演那段的时候,我们基本没怎么排练,自然而然就出来了。
“我一点都不觉得她惨”我演的很多女性角色都是悲剧的,我的确偏爱演这类悲剧女性,因为我觉得她们身上有一种力量,能够让我有一种把自己撕碎的感觉。我挺佩服她们的,即便生活这样了,还能努力活着。我觉得人的生命本身就是有很多痛苦的,像这样的角色会让很多人感觉没那么孤单。
很多人记住我,是从《孔雀》里的姐姐高卫红开始的。李樯的剧本真好,我在看剧本的时候就觉得这个角色太有劲儿了,包括她在小树林脱裤子,她那一脱,我就觉得这个人特别圣洁,因为身体不重要,精神才是最重要的。我一点都不觉得她惨,我觉得她活得很有力量,尽管她撞得头破血流,但是她有对生命的渴望,是在这个世界上绽放过的人。
我记得我当时刚演《孔雀》的时候,受到过很多质疑,觉得我演得不像,因为大家看剧本的时候,想象中的姐姐应该是一个像芭蕾舞演员一样飘逸的人,永远脖子都是挺着的,特别仙儿。但我认为完全不是,因为我觉得姐姐对现实生活一点兴趣都没有,她在生活中一定是无精打采的。她为什么要打扮,打扮给谁看呢?她的兴趣在远方,在伞兵、在天空,她怎么可能在生活中提起精神?所以我演的是一个泄了气的人。没想到后来这样演姐姐成了。
姐姐高卫红跟我是有一点距离的,我可能做不到她那么倔强,我从小被规范得太好了,到哪都会想别人高不高兴、合不合适,我做不到这么决绝。我演的这些角色离我其实都很远,就是因为我在生活中不敢做,也做不到,所以才在戏里尽情去爆发。你在生活中如果成为姐姐那样的人,生活的惩罚是很严峻的,可能作为比较现实的我,还是比较难以承受的。
《芳香之旅》中的春芬,那个角色很像我爸爸那一代人。我们家床底下有好多好多奖状,这么大桶,一桶一桶的,有一次我奶奶家老房子翻修,还从天花板上掉下来一大桶奖状。我爸爸就是那种永远为了他的理想去拼的人,工作上一定要争标兵,他永远不在家,扑在工作上,抛家弃子的那种工作劲头;对朋友一定是不拿人家一针一线,永远都是自己吃亏。春芬就是他们那一代人,她到最后的那个失望,是被时代抛弃的失望,我爸爸也是,他一直走那么快,等到厂子解散了,可能他也没有拿到很好的退休金,会失落,其实跟有多少钱也没有关系,只是会觉得,我一辈子到最后好像还不如人家轻轻松松的人,会有那种失落。我爸爸后来看了《芳香之旅》,说这不就是我吗。所以这部戏算是献给我父亲的。
在《红河》里我演了一个傻女阿桃,我当时不知道怎么演,又不想给她加什么外部动作,就是那种很表象的傻子,后来我找了孩子的状态。我去观察那些五到六岁孩子,发现他们的专注力实际是很强的,而且他们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逻辑里,然后非常单纯和热情。后来我演阿桃看到张家辉,因为跟她爸爸的一颗痣长在同样的地方,就觉得这是她爸,你说傻不傻。然后我也从造型上找感觉,那个故事发生在中越边境,我就每天趴在中越大桥看那些来来往往的越南人。我的那些衣服都是从越南老太太身上买的,她们身材都特别苗条,很多衣服都穿了二十年以上。我还故意穿一双很大的拖鞋,小孩子不是都喜欢穿大人的大拖鞋嘛。最后导演说,每次进剪辑房我都不觉得这个人是你。
很多观众也记得我演《门徒》里的那个吸毒女阿芬,她其实是为了向丈夫证明人是可以戒毒的,才染上了毒瘾。我拍的时候就设想了一个场景,阿芬就是困在深井里的人,拼命想爬出来,眼前只有一线光,吴彦祖(演的角色)就是给她递了一根绳子的人,她刚要够着,绳子又被抽回去。她对生的渴望,对于美好和爱的渴望特别强烈,所以对我来说很有吸引力。
在电影《门徒》中,张静初饰演的阿芬想帮助男友戒毒,自己却也染上毒瘾。 (资料图/图)
演这些角色都需要很强的信念感,我演《门徒》的时候采访了好些个吸毒的人,而且都是戒断两次以上的人,都是1990年代末吸毒的,有些是国企的会计,突然间经济条件好了,有了钱不知道该干嘛,就尝试一些新鲜的东西,尝到了毒品,然后人就毁了。后来我发现,第一,她们根本不知道吸毒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;第二,她们根本戒不掉。她们出去,只要有个人拿个白粉,她就一定会接的。我觉得太可怕了,后来我就想说,如果演这个角色能让大家提前看到这个后果,吸毒真可怕别碰了,可能就会有一点点意义了。
“这些年你都经历了什么?”我这个人比较叛逆,你越让我怎么样,我就越不怎么样;你越让我维持市场占有率,我越不愿意被名利所缚。2010年演完《唐山大地震》,我就跑去纽约留学了,因为那个时候已经变成一种守业的状况,大家对你期待很高,所以你就要多拍片,宣传也不能掉。你就会觉得活得很惶恐,有一种为了保住这些东西,做很多不愿意做的事情(的感觉)。我说那我就不要了,我就走开,我觉得反正回来后工作还是会有的吧,所以说走就走了。
在电影《唐山大地震》中,张静初饰演的方登童年时遇到地震,妈妈面对两难选择时,救了她弟弟,放弃了救她。 (资料图/图)
回来之后,好像机会少了很多。我也很少再遇到《孔雀》那样的剧组了,就是能够提前进组三个月,学习一门新的语言,为了戏学习一门新的技能,比如乒乓球、手风琴,然后一整天就拍一场戏,准确地说是一个镜头——降落伞那场戏,我们就拍了一整天。现在很多时候都是我们求剧组说,能不能早一点到,我们做一些这些方面的训练。还有的时候,你到了,对手演员不到,就是大家都很忙的感觉。
市场很残酷,我从纽约回来以后,大概有六七年时间,大家看到我好像一直在拍烂片。但其实很多时候演员演戏是很被动的,所谓“烂片”,你进去之前并不知道。比如《富春山居图》,我去的原因是华哥(刘德华)签了监制的工作,我想最差的结果是这个新导演不行,也会有华哥来兜底,终剪权也在华哥那。但我没有想到,华哥最后没有行使这些权力。一进去你就发现不对,但是你人退不了了。
后来还会遇到一些很奇怪的事,戏拍着拍着,忽然间演员出事了,戏不了了之。有三四年我觉得很诡异,好像特别流年不顺。但我本身是一个比较阿Q的人,每次碰到这些事,我都会想办法转化到比较积极的一面。比如我们拍《一场奋不顾身的爱情》的时候,戏拍了一半,演员出问题,戏停了。我就想,本来一直计划要去转山没时间,正好戏停了,我就一个人去了格尔木。
但也有后遗症,这两年我进剧组之前,大概开机前三天,我都会失眠,根本睡不着,担心新的导演、新的演员,不知道能不能沟通,能不能合作,这戏能不能拍好。其实演员的力量是非常薄弱的,你能做的只是尽力而为。你看到可能这几年我接的戏一般,但是找来的片约还是不少,你们现在知道的很多大火的戏,包括电视剧,我也错过了,其实就是之前的影响,会犹豫很久,怕再接烂戏。
我一点都不后悔当初离开的决定。我自己觉得人一生的财富、名利都是固定的,看你怎么取,是在年轻的时候都取完,等到心慌慌的时候发现自己空空如也;还是省着点,先用它做到了经济独立,然后去做自己最想做的事情,比如去留学、去看戏。
现在我回来,觉得比十年前的我在专业上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。你没准备好的时候,可能很多机会都来了,人家说你演得不错,但我知道自己还不行,包括《门徒》,其实我都知道自己劲儿使得有点大了;包括《天水围的夜与雾》,我对自己的表演不是那么满意,我觉得少了一些意外。
在电影《天水围的夜与雾》中,张静初饰演的晓玲长期被丈夫(任达华饰)家暴。 (资料图/图)
现在我不敢说是天才的表演,但起码比原来进步很多。我记得特别清楚,2018年我演《无双》,我刚到现场,第一场拍的就是审讯戏,我大概才演了一个镜头还是两个镜头,制片人就把我抓到旁边说,这些年你都经历了什么?我说怎么了,他说你变化好大,进步好大。庄文强导演的太太也是,她刚进机房看两眼,就感叹说你这几年怎么了。我说是,我学习了。
这两年,大家都在说“乘风破浪的姐姐”,说的其实就是女演员,尤其是中年女演员的困境。我从来接戏都不是很容易,为什么挑到那么多烂戏呢?就觉得怎么都得拍俩吧。这几年我反而觉得好了,一些文艺片开始回来,一些类型片开始出现,现在是好电影能出来的比较好的时候。
年龄焦虑,生活上我可能会有一点,就是到了这个年纪我到底要不要结婚,要不要有小孩,我会有这些焦虑,但在工作上我完全没有。我对我的事业,从来没有过一刻的担忧和焦虑,这听起来好像是虚伪的话,但事实就是如此。这个底气就来自你是在学习。你有没有好,只有你自己知道,而且我也不是一个真的没有演出机会的人,迟早能被大家看到,这个就是长跑和短跑的问题。可能在别人看来,觉得你好像消失了,还有人说我被封杀了,都好好笑。其实我根本不怕你把我甩到谷底,那样的话,我反弹的力量更强。我更怕站在山峰上,那样风吹得好冷,周围也没有人。受期待是一个最累的事情,相当于人家给你穿上了高跟鞋,你还能跑马拉松吗?所以我觉得现在多好,你最好对我一点期待都没有,但我在专业上几斤几两,我自己心里有数。
我相信现在才是我最好的时候,有很多的潜能可以爆发。人家可能认为我是盲目自信吧,我觉得如果没有出去学习,我不可能是现在的我,我可能更红,但专业能力跟现在不可能是一样的,可是专业能力弱,你怎么走得远呢?
我每一次演出都很拼,就是不惜力,尔冬升导演也这么说过我。演员只要惜力,观众就能感觉到。你用生命掏出来的东西,是给观众的一个礼物,他们能收到,这是你用技巧去演所永远没法代替的。
所以我这次来演话剧特别开心,终于碰到了一帮特别纯粹的人,大家只是热爱舞台,想把这件事情做好,他们让我感觉到一种久违的,对于戏剧、艺术的热爱和付出。我每天排练虽然累成狗,但一进排练场就活力满满,回到家才发现自己体力透支,就一直在这个循环里面进行。
在电影《孔雀》中,向往着天空和远方的张静初在生活中被视为异类。 (资料图/图)
我以前从来没想过我会做演员,一开始有点抵触。可能很多人对演员会有偏见,我一开始也有。我刚从学校毕业的时候,演了一些戏,包括演完《孔雀》之后,别人只要一介绍我是演员,我就感觉脸臊红,感觉人家说我是演员,就等于说我没文化。后来真的接触到很多艺术家,像陈道明老师,你会发现原来演员是一身的功夫。前段时间我本来要在国外拍一个跟教育有关的题材,为此我读了很多跟教育有关的书。包括我拍《冰风暴》,学了很多户外登山的技巧。在每一个角色背后,我都要做很多背景调查,其实就是不断完善自己。演员这个工作,你要把它当成艺术来做,就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职业,你如果把它当做沽名钓誉的工具,你就辜负它了。要不然我之前为什么排斥呢?我为什么会走,就是因为我觉得天天为名利,天天告诉我一定要有市场占有率、曝光度,我觉得好烦躁,我找不到意义。现在我慢慢找到了,这个工作其实蛮好的,只要你够真诚,你的影响力和你塑造的每一个生命角色,都是能够传递出去的。